奥运临时仲裁之被推迟的颁奖典礼引发的纠纷
写在前面
2024年7月26日，第33届夏季奥运会将在法国首都巴黎拉开帷幕。经过四年的等待，运动员们已做好准备，期待着那登上那最高领奖台的时刻，看国旗升起，听国歌奏响。
但在2022年北京冬奥会花样滑冰团体赛后，颁奖典礼却迟迟未能举行，并由此引发了一场纠纷。
故事
在次日举行的颁奖典礼
2022年2月7日，北京冬奥会花样滑冰团体赛落下帷幕，俄罗斯奥委会、美国、日本代表队分列前三名。为了保证所有的队伍都能参加颁奖典礼，国际奥委会将原计划于比赛当日举行的颁奖典礼延后至比赛后第二天（2022年2月8日）进行。
瓦利耶娃禁赛风波
然而，在2022年2月8日，俄罗斯反兴奋剂中心因俄罗斯奥委会花样滑冰代表队中选手瓦利耶娃（Kamila Valieva）的兴奋剂药物检测结果呈阳性，对其采取了临时禁赛措施。
同日，国际奥委会宣布颁奖典礼因“法律原因”而被迫推迟，但并未明确“法律原因”的具体内容。
后，针对俄罗斯反兴奋剂中心对瓦利耶娃作出的临时禁赛措施，各方均通过法律程序展开博弈。
2022年2月9日，瓦利耶娃向俄罗斯反兴奋剂中心纪律委员会（RUSADA Disciplinary Anti-Doping Committee）申请撤销临时禁赛措施。其申请获得了俄罗斯反兴奋剂纪律委员会的支持，临时禁赛措施被撤销。
2022年2月11日，国际奥委会、世界反兴奋剂机构（World Anti-Doping Agency）、国际滑联（International Skating Union）向国际体育仲裁院奥林匹克临时仲裁庭（CAS AD HOC OWG 2022）申请撤销俄罗斯反兴奋剂纪律委员会于2022年2月9日作出的决定（撤销临时禁赛措施的决定），但该申请最终未能获得仲裁庭支持。
需要说明的是，上述各方争议的焦点并非瓦利耶娃是否违反反兴奋剂规定（或是否服用了兴奋剂），而是是否应当对其采取临时禁赛措施。
备受争议的决定（声明）
2022年2月14日，国际奥委会执委会（Inter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 Executive Board）发表《声明》。该《声明》称：奥林匹克临时仲裁庭所做裁决并未确认瓦利耶娃是否发生兴奋剂违规，但是考虑到目前的状况，即瓦利耶娃的A样本确认阳性，国际奥委会执委会与相关国家的奥委会讨论后作出决定，北京冬奥会花样滑冰团体赛的颁奖典礼将在瓦利耶娃兴奋剂违规事件盖棺论定之后进行。
申请仲裁
《声明》发布后，美国花样滑冰团体代表队参赛选手们纷纷表达对未能如期举办颁奖典礼的不满，在与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先生沟通，以及通过律师致函国际奥委会无果后，美国花样滑冰团体代表队的选手们向奥林匹克临时仲裁庭提出了仲裁申请，请求奥林匹克临时仲裁庭裁决国际奥委会在2022年北京冬奥会闭幕之前举办花样滑冰团体赛的颁奖仪式。
法律&争议
奥林匹克临时仲裁
根据《奥林匹克宪章》第61条第2款之规定，对于奥运会期间或者与奥运会相关的任何纠纷，国际体育仲裁院享有排他性的管辖权。
Olympic Charter 奥林匹克宪章
61 Dispute resolution
61 争议解决
2 Any dispute arising on the occasion of, or in connection with, the Olympic Games shall be submitted exclusively to the Court of Arbitration for Sport, in accordance with the Code of Sports-Related Arbitration.
2 任何发生在奥林匹克赛事期间或者与奥林匹克赛事有关的争议，都将排他地提交国际体育仲裁院，按照《国际体育仲裁院程序规则》进行审理。
国际体育仲裁院在每届奥运会都设立一个奥运会临时仲裁庭（Ad Hoc），为《奥林匹克宪章》第61条所规定的纠纷提供解决机制。
CAS Arbitration Rules on Olympic Games 《国际体育仲裁院奥运会仲裁规则》
Article 18 Time limit
第十八条 时限
The Panel shall give a decision within 24 hours of the lodging of the application.
仲裁庭应当在仲裁受理后24小时内作出裁决。
作为赛事期间的专业体育仲裁机构，时效性为其最大特点。根据《国际体育仲裁院奥运会仲裁规则》第18条之规定，仲裁庭通常应当在受理后24小时内作出裁决。具体从本案来看：
时间
事件
2022年2月18日晚
申请人提交仲裁申请并获受理
2022年2月19日
下午14：49
被申请人提交答辩意见
2022年2月19日
下午16：12
仲裁庭决定于当日19：00举行线上听证会
2022年2月19日
下午19∶00
仲裁庭就本案举行听证
2022年2月19日晚
仲裁庭公布裁决结果
作出裁决的本案仲裁庭成员包括，仲裁庭主席丹麦律师Mr.Lars Hilliger，仲裁员法国律师Mr.Alain Zahlan de. Cayetti以及仲裁员中国律师白显月先生。
争议与裁决
在充分审阅了双方提交的书面意见，以及听取双方听证程序中发表的意见后，仲裁庭对双方在本案中的争议焦点进行了梳理，并进行了分析。
一、系争决定是否违反《奥林匹克宪章》第五十六条之规定
Olympic Charter 奥林匹克宪章
56 Victory, medal and diploma ceremonies and the awarding of medals
56 优胜奖牌以及证书颁发仪式及奖牌授予
Any decision regarding the awarding, withdrawal or reallocation of any victory medal or diploma falls within the sole authority of the IOC.
任何与优胜奖牌、证书的颁发、撤销以及重新颁发相关的事项，国际奥委会有单一的决定权。
Victory, medal and diploma ceremonies shall be conducted in accordance with the IOC Protocol Guide and other protocol-related requirements set forth in the Olympic Host Contract. To the extent reasonably possible, the ceremonies for reallocation of medals shall replicate the formal ceremonies for allocation of medals. The format and design of the medals and diplomas shall be submitted to the IOC for its prior approval.
优胜奖牌和证书的颁发仪式应当遵循国际奥委会协议（IOC Protocol）指引，并符合其他被约定在《奥林匹克主办协议》中的与该协议（IOC Protocol）相关的要求。在合理的、可能的情况下，奖牌的重新颁发仪式应当与正式的奖牌颁发仪式保持同等规格。奖牌以及证书的设计和形式应当事先提交国际奥委会，并获得国际奥委会批准。
本案中，国际奥委会系争决定作出的依据为《奥林匹克宪章》第五十六条，即根据该条规定国际奥委会对于奖牌颁发仪式有单一的决定权。国际奥委会正是基于该条款作出的系争决定。
但申请人则认为《奥林匹克宪章》第五十六条赋予国际奥委会的仅仅是对于颁奖对象的单一决定权，而不能决定或者改变已经在相关约定中明确的颁奖仪式的时间和地点。
对此，仲裁庭确认，根据《奥林匹克宪章》第五十六条之规定，国际奥委会对于颁奖事项具有唯一决定权。同时根据瑞士法以及国际体育仲裁院相关案例，瑞士法下的体育机构在授权范围内有着足够的自由裁量权，并只有在极端情况（违反法律规定、权利滥用等）下，国际体育仲裁院才可以对这种自由裁量权进行必要的限制和约束。
此外，仲裁庭注意到，国际奥委会在作出系争决定前已经与相关国家的奥委会交换了意见，并且给予申请人向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先生当面发表意见的机会（笔者注：按照笔者理解，此处表明国际奥委会在作出该决定的时候充分听取了各方的意见）。
同时申请人所属奥委会（The US Olympic and Paralympic Committee, 美国奥运及残奥委会）并未作为本案的利益相关方参加仲裁（笔者注：按照笔者理解，此处暗示相关奥委会与申请人持不同立场）。以及，在听证中国际奥委会还向仲裁庭陈述，从国际奥委会的角度出发，同样希望（在可能的情况下）在2022年北京冬奥会期间进行颁奖仪式。
因此，国际奥委会系依据《奥林匹克宪章》第五十六条的授权作出系争决定，且不存在滥用权力的情形。
二、系争决定是否违反《主办城市协议》
申请人除提出系争决定违反《奥林匹克宪章》第五十六条之规定外，还认为系争决定违反了《主办城市协议》，根据国际奥委会与北京奥组委签署的《主办城市协议》之约定，申请人作为参赛选手应当有权利在颁奖仪式上被授予奖牌。系争决定实际将导致申请人无法在2022年北京冬奥会闭幕前在正式的颁奖仪式上被授予奖牌，故系争决定违反了《主办城市协议》。
对此，仲裁庭认为，根据《主办城市协议》约定，该协议适用瑞士法，并基于瑞士法下的“合同相对性原则”（the principle of relativity of agreements），协议仅在当事人之间发生效力，申请人并非当事人之一，不能以《主办城市协议》作为其仲裁请求的法律依据。
三、系争决定是否违反法律原则
申请人在其申请中强调系争决定违反了多项法律原则。
比如，《奥林匹克宪章》第五十六条中明确规定了申请人作为参赛选手应当在赛后颁奖仪式中被授予奖牌，国际奥委会毫无征兆（a sudden and unwarranted）地推迟了颁奖仪式，严重违反了法律的明确性原则（the principle of legal certainty）。
又比如，系争决定实际剥夺了申请人在颁奖仪式中被授予奖牌的权利，违反了平等对待运动员原则（equality of treatment between athletes）。
对此，仲裁庭注意到，双方在听证中均认可本次事件（瓦利耶娃药检阳性事件）是不可预料的。基于此仲裁庭认为，在特殊情形下国际奥委会基于《奥林匹克宪章》第五十六条的授权，对相关项目的颁奖事宜作出特殊的安排，不违反“平等对待原则（the principle of equal treatment）”。
同时，由于本次事件是不可预料的特殊情形，所以国际奥委会针对特殊情形作出特殊安排亦不违反“法律明确性原则（the principle of legal certainty）”。
基于上述理由及分析，仲裁庭最终驳回了美国花样滑冰团体代表队相关选手的仲裁申请。不过在裁决书中，仲裁庭还特别强调：
仲裁庭尊重申请人所获得的成就、为获得该成就所作出的努力以及所面临特殊情形的不幸，但仲裁庭同样意识到国际奥委会只是在《奥林匹克宪章》第五十六条的授权范围内，推迟而非剥夺了针对花样滑冰团体赛的颁奖仪式，于法有据。同时，仲裁庭亦无权作出裁决要求国际奥委会在2022年北京冬奥会期间组织花样滑冰团体赛的颁奖仪式。
尾声
由于在2022年北京冬奥会闭幕前，关于瓦利耶娃是否违反兴奋剂规则未能盖棺论定，花样滑冰团体赛的颁奖仪式也最终未能进行。
2024年1月29日，国际体育仲裁法庭发表声明称，瓦利耶娃“被认定违反了反兴奋剂规则，并受到相应惩罚——自2021年12月25日起为期四年的禁赛”。
通常奥运会临时仲裁处理的纠纷通常以参赛资格纠纷、兴奋剂纠纷以及赛场纠纷为主。
类似本案这样的因国际奥委会关于推迟颁奖仪式的决定而产生的纠纷实属罕见，可以说本案是由一个“unprecedented”的情形所引发的另一个“unprecedented”的情形的纠纷。
本文作者
李辉煌（合伙人）
上海市律师协会体育专业委员会 委员
邮箱：[email protected]
业务领域：争议解决、金融类法律服务、体育娱乐法律服务
李辉煌律师，于华东政法大学取得法律硕士学位，执业以来主要从事争议解决业务，尤其深耕证券金融、体育法领域。
在证券金融领域，李律师曾先后为包括但不限于东方证券股份有限公司、上海东方证券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中国建设银行股份有限公司、中国农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等大型国有金融机构提供诉讼与非诉讼法律服务。
在体育法领域，李律师曾先后为某中部中超俱乐部、某华南地区中超俱乐部提供非诉、诉讼、仲裁等法律服务。他曾代表客户出庭处理在中国足协仲裁委员会、国际足联争议解决委员会(FIFADRC)以及国际体育仲裁院(CAS)的仲裁及上诉案件。
写在前面
2024年7月26日，第33届夏季奥运会将在法国首都巴黎拉开帷幕。经过四年的等待，运动员们已做好准备，期待着那登上那最高领奖台的时刻，看国旗升起，听国歌奏响。
但在2022年北京冬奥会花样滑冰团体赛后，颁奖典礼却迟迟未能举行，并由此引发了一场纠纷。
故事
在次日举行的颁奖典礼
2022年2月7日，北京冬奥会花样滑冰团体赛落下帷幕，俄罗斯奥委会、美国、日本代表队分列前三名。为了保证所有的队伍都能参加颁奖典礼，国际奥委会将原计划于比赛当日举行的颁奖典礼延后至比赛后第二天（2022年2月8日）进行。
瓦利耶娃禁赛风波
然而，在2022年2月8日，俄罗斯反兴奋剂中心因俄罗斯奥委会花样滑冰代表队中选手瓦利耶娃（Kamila Valieva）的兴奋剂药物检测结果呈阳性，对其采取了临时禁赛措施。
同日，国际奥委会宣布颁奖典礼因“法律原因”而被迫推迟，但并未明确“法律原因”的具体内容。
后，针对俄罗斯反兴奋剂中心对瓦利耶娃作出的临时禁赛措施，各方均通过法律程序展开博弈。
2022年2月9日，瓦利耶娃向俄罗斯反兴奋剂中心纪律委员会（RUSADA Disciplinary Anti-Doping Committee）申请撤销临时禁赛措施。其申请获得了俄罗斯反兴奋剂纪律委员会的支持，临时禁赛措施被撤销。
2022年2月11日，国际奥委会、世界反兴奋剂机构（World Anti-Doping Agency）、国际滑联（International Skating Union）向国际体育仲裁院奥林匹克临时仲裁庭（CAS AD HOC OWG 2022）申请撤销俄罗斯反兴奋剂纪律委员会于2022年2月9日作出的决定（撤销临时禁赛措施的决定），但该申请最终未能获得仲裁庭支持。
需要说明的是，上述各方争议的焦点并非瓦利耶娃是否违反反兴奋剂规定（或是否服用了兴奋剂），而是是否应当对其采取临时禁赛措施。
备受争议的决定（声明）
2022年2月14日，国际奥委会执委会（Inter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 Executive Board）发表《声明》。该《声明》称：奥林匹克临时仲裁庭所做裁决并未确认瓦利耶娃是否发生兴奋剂违规，但是考虑到目前的状况，即瓦利耶娃的A样本确认阳性，国际奥委会执委会与相关国家的奥委会讨论后作出决定，北京冬奥会花样滑冰团体赛的颁奖典礼将在瓦利耶娃兴奋剂违规事件盖棺论定之后进行。
申请仲裁
《声明》发布后，美国花样滑冰团体代表队参赛选手们纷纷表达对未能如期举办颁奖典礼的不满，在与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先生沟通，以及通过律师致函国际奥委会无果后，美国花样滑冰团体代表队的选手们向奥林匹克临时仲裁庭提出了仲裁申请，请求奥林匹克临时仲裁庭裁决国际奥委会在2022年北京冬奥会闭幕之前举办花样滑冰团体赛的颁奖仪式。
法律&争议
奥林匹克临时仲裁
根据《奥林匹克宪章》第61条第2款之规定，对于奥运会期间或者与奥运会相关的任何纠纷，国际体育仲裁院享有排他性的管辖权。
Olympic Charter 奥林匹克宪章
61 Dispute resolution
61 争议解决
2 Any dispute arising on the occasion of, or in connection with, the Olympic Games shall be submitted exclusively to the Court of Arbitration for Sport, in accordance with the Code of Sports-Related Arbitration.
2 任何发生在奥林匹克赛事期间或者与奥林匹克赛事有关的争议，都将排他地提交国际体育仲裁院，按照《国际体育仲裁院程序规则》进行审理。
国际体育仲裁院在每届奥运会都设立一个奥运会临时仲裁庭（Ad Hoc），为《奥林匹克宪章》第61条所规定的纠纷提供解决机制。
CAS Arbitration Rules on Olympic Games 《国际体育仲裁院奥运会仲裁规则》
Article 18 Time limit
第十八条 时限
The Panel shall give a decision within 24 hours of the lodging of the application.
仲裁庭应当在仲裁受理后24小时内作出裁决。
作为赛事期间的专业体育仲裁机构，时效性为其最大特点。根据《国际体育仲裁院奥运会仲裁规则》第18条之规定，仲裁庭通常应当在受理后24小时内作出裁决。具体从本案来看：
下午14：49
下午16：12
下午19∶00
作出裁决的本案仲裁庭成员包括，仲裁庭主席丹麦律师Mr.Lars Hilliger，仲裁员法国律师Mr.Alain Zahlan de. Cayetti以及仲裁员中国律师白显月先生。
争议与裁决
在充分审阅了双方提交的书面意见，以及听取双方听证程序中发表的意见后，仲裁庭对双方在本案中的争议焦点进行了梳理，并进行了分析。
一、系争决定是否违反《奥林匹克宪章》第五十六条之规定
Olympic Charter 奥林匹克宪章
56 Victory, medal and diploma ceremonies and the awarding of medals
56 优胜奖牌以及证书颁发仪式及奖牌授予
Any decision regarding the awarding, withdrawal or reallocation of any victory medal or diploma falls within the sole authority of the IOC.
任何与优胜奖牌、证书的颁发、撤销以及重新颁发相关的事项，国际奥委会有单一的决定权。
Victory, medal and diploma ceremonies shall be conducted in accordance with the IOC Protocol Guide and other protocol-related requirements set forth in the Olympic Host Contract. To the extent reasonably possible, the ceremonies for reallocation of medals shall replicate the formal ceremonies for allocation of medals. The format and design of the medals and diplomas shall be submitted to the IOC for its prior approval.
优胜奖牌和证书的颁发仪式应当遵循国际奥委会协议（IOC Protocol）指引，并符合其他被约定在《奥林匹克主办协议》中的与该协议（IOC Protocol）相关的要求。在合理的、可能的情况下，奖牌的重新颁发仪式应当与正式的奖牌颁发仪式保持同等规格。奖牌以及证书的设计和形式应当事先提交国际奥委会，并获得国际奥委会批准。
本案中，国际奥委会系争决定作出的依据为《奥林匹克宪章》第五十六条，即根据该条规定国际奥委会对于奖牌颁发仪式有单一的决定权。国际奥委会正是基于该条款作出的系争决定。
但申请人则认为《奥林匹克宪章》第五十六条赋予国际奥委会的仅仅是对于颁奖对象的单一决定权，而不能决定或者改变已经在相关约定中明确的颁奖仪式的时间和地点。
对此，仲裁庭确认，根据《奥林匹克宪章》第五十六条之规定，国际奥委会对于颁奖事项具有唯一决定权。同时根据瑞士法以及国际体育仲裁院相关案例，瑞士法下的体育机构在授权范围内有着足够的自由裁量权，并只有在极端情况（违反法律规定、权利滥用等）下，国际体育仲裁院才可以对这种自由裁量权进行必要的限制和约束。
此外，仲裁庭注意到，国际奥委会在作出系争决定前已经与相关国家的奥委会交换了意见，并且给予申请人向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先生当面发表意见的机会（笔者注：按照笔者理解，此处表明国际奥委会在作出该决定的时候充分听取了各方的意见）。
同时申请人所属奥委会（The US Olympic and Paralympic Committee, 美国奥运及残奥委会）并未作为本案的利益相关方参加仲裁（笔者注：按照笔者理解，此处暗示相关奥委会与申请人持不同立场）。以及，在听证中国际奥委会还向仲裁庭陈述，从国际奥委会的角度出发，同样希望（在可能的情况下）在2022年北京冬奥会期间进行颁奖仪式。
因此，国际奥委会系依据《奥林匹克宪章》第五十六条的授权作出系争决定，且不存在滥用权力的情形。
二、系争决定是否违反《主办城市协议》
申请人除提出系争决定违反《奥林匹克宪章》第五十六条之规定外，还认为系争决定违反了《主办城市协议》，根据国际奥委会与北京奥组委签署的《主办城市协议》之约定，申请人作为参赛选手应当有权利在颁奖仪式上被授予奖牌。系争决定实际将导致申请人无法在2022年北京冬奥会闭幕前在正式的颁奖仪式上被授予奖牌，故系争决定违反了《主办城市协议》。
对此，仲裁庭认为，根据《主办城市协议》约定，该协议适用瑞士法，并基于瑞士法下的“合同相对性原则”（the principle of relativity of agreements），协议仅在当事人之间发生效力，申请人并非当事人之一，不能以《主办城市协议》作为其仲裁请求的法律依据。
三、系争决定是否违反法律原则
申请人在其申请中强调系争决定违反了多项法律原则。
比如，《奥林匹克宪章》第五十六条中明确规定了申请人作为参赛选手应当在赛后颁奖仪式中被授予奖牌，国际奥委会毫无征兆（a sudden and unwarranted）地推迟了颁奖仪式，严重违反了法律的明确性原则（the principle of legal certainty）。
又比如，系争决定实际剥夺了申请人在颁奖仪式中被授予奖牌的权利，违反了平等对待运动员原则（equality of treatment between athletes）。
对此，仲裁庭注意到，双方在听证中均认可本次事件（瓦利耶娃药检阳性事件）是不可预料的。基于此仲裁庭认为，在特殊情形下国际奥委会基于《奥林匹克宪章》第五十六条的授权，对相关项目的颁奖事宜作出特殊的安排，不违反“平等对待原则（the principle of equal treatment）”。
同时，由于本次事件是不可预料的特殊情形，所以国际奥委会针对特殊情形作出特殊安排亦不违反“法律明确性原则（the principle of legal certainty）”。
基于上述理由及分析，仲裁庭最终驳回了美国花样滑冰团体代表队相关选手的仲裁申请。不过在裁决书中，仲裁庭还特别强调：
仲裁庭尊重申请人所获得的成就、为获得该成就所作出的努力以及所面临特殊情形的不幸，但仲裁庭同样意识到国际奥委会只是在《奥林匹克宪章》第五十六条的授权范围内，推迟而非剥夺了针对花样滑冰团体赛的颁奖仪式，于法有据。同时，仲裁庭亦无权作出裁决要求国际奥委会在2022年北京冬奥会期间组织花样滑冰团体赛的颁奖仪式。
尾声
由于在2022年北京冬奥会闭幕前，关于瓦利耶娃是否违反兴奋剂规则未能盖棺论定，花样滑冰团体赛的颁奖仪式也最终未能进行。
2024年1月29日，国际体育仲裁法庭发表声明称，瓦利耶娃“被认定违反了反兴奋剂规则，并受到相应惩罚——自2021年12月25日起为期四年的禁赛”。
通常奥运会临时仲裁处理的纠纷通常以参赛资格纠纷、兴奋剂纠纷以及赛场纠纷为主。
类似本案这样的因国际奥委会关于推迟颁奖仪式的决定而产生的纠纷实属罕见，可以说本案是由一个“unprecedented”的情形所引发的另一个“unprecedented”的情形的纠纷。
本文作者
李辉煌（合伙人）
上海市律师协会体育专业委员会 委员
邮箱：[email protected]
业务领域：争议解决、金融类法律服务、体育娱乐法律服务
李辉煌律师，于华东政法大学取得法律硕士学位，执业以来主要从事争议解决业务，尤其深耕证券金融、体育法领域。
在证券金融领域，李律师曾先后为包括但不限于东方证券股份有限公司、上海东方证券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中国建设银行股份有限公司、中国农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等大型国有金融机构提供诉讼与非诉讼法律服务。
在体育法领域，李律师曾先后为某中部中超俱乐部、某华南地区中超俱乐部提供非诉、诉讼、仲裁等法律服务。他曾代表客户出庭处理在中国足协仲裁委员会、国际足联争议解决委员会(FIFADRC)以及国际体育仲裁院(CAS)的仲裁及上诉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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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敏
这家伙太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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